第六章 怡園
破曉，陽光燦爛，李文和家裡人來人往，井然有序地忙碌著。僕人朝四面八方輕手輕腳地跑來跑去，因為不久銀蓮小姐便將啟程，在天子愛人的命令下前往京城。一輛金碧輝煌的轎子正停在大門等著接她，絲紗、旗幟、花朵將轎子妝點得華麗非凡。除了自己的隨從與僕人外，護送銀蓮的還有騎著駿馬的一隊威武兵差與及將領——那是聖上為了榮耀並保護她而派來的。穿著皇家色彩服飾的兇猛儀仗持鞭杖站著，不時便上前大聲吆喝要官吏軍民人等迴避，不得擋路，否則死路一條！
豔玫、應柏青、舒同也各坐進一頂轎子，四頂轎子各有持旗幟與武器的一隊特別儀仗隊護衛。銀蓮的轎子有十六名轎夫，其他人的轎子則有八名轎夫。
儀仗隊首是元帥的轎子，那位大人物的緋色官袍上佩有魚符，是表示其官階的印記。
百姓們站在自己敢靠近的最近處，一聲不響地默默旁觀。
這時乘客們陸續進入轎子，一行人很快上路；官差與儀仗們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喊叫。
他們走的那條路有一部分是沿著大運河興建，由於天色尚早，乘客們還能看見橋樑高聳的拱門投下的一圈圈影子；這是好兆頭，因為這一圈圈影子是幸運環，如果看見它們或坐船經過它們，就能帶來天大好運。
他們行經多座有城牆的村鎮，每座村鎮外皆有城隍廟，守護著村民不受物質或精神的災厄影響。
最後，堂皇的宮殿、大廟、佛塔與其他京城建築的形影終於在遠方隱隱出現。但這時轎隊走上了另一條路，最後來到一道裝飾繁複的雕花大門，從高聳垛牆間穿過，垛牆上每隔一小段距離就有一座瞭望塔，塔裡站滿了武裝哨兵。
轎子在這裡停下，銀蓮下轎走進大門，進入名為「怡園」的皇家花園。穿過大門時，她停下一會兒，回頭向豔玫和朋友們舉手道別，接著他們的轎子便朝京城馳去。
然後，銀蓮緩緩穿過美麗的花園，隨從恭謹得體地跟在一段距離之外，直到最後她越過如新月高高隆起的木橋，溪水如銀鈴般輕笑，閃爍著波光，在開滿花的河岸間吟吟流過。她過橋時，隨從停在橋的另一頭守候，留下銀蓮獨自一人，走進四周的萬紫千紅中。
皇家花園是如此輝煌萬千，對她而言像是生命之主們親賜的天恩，化為芬芳的花草、綠樹與灌木，回應著聖上在山東的泰山頂莊嚴的祭天儀式。人間再沒有比這座花園更美好的地方了，大自然最美麗、最棒的花草樹木在此雲集，讓她想起自己從李文和收藏的古代手稿中讀到的一首典雅短詩：
伊甸園花開
石榴花盛開
點綴著晶亮的點點雨珠，
蟲子在陽光下嗡嗡飛舞。
花與花相連——
彷彿伊甸園的紡織
在睡夢中織成了百花地毯
自從第一對人類的
天命預言的話語落下。他們
無法重返，雙雙
被驅逐到外界的黝暗中
那裡既無玫瑰也無百合盛開。
但兩人每天都可重獲
一小時的閃耀天福
此時恩賜的甜美玫瑰涼亭中
另 一種花盛開
化為善行，其成事是
以他之名，力量之主；
伊甸園中的萬花仰頭迎接！
從樹叢間可窺見瓷佛塔；門樓、人造山丘、巨大的湖泊與噴泉等，無不在陽光下閃爍。翠綠的竹葉對映著花叢及黝綠松葉。聳立的平頂夏屋和許多愜意的角落與藤架，賞心悅目；小溪輕快地流過，耀眼的艾蒿在一片五彩繽紛中盛開。菊花花床羅列，一入秋便綻放怡人的璀璨色輝；春日有桃杏爭妍；冬日則有優美動人的白梅。罕見的上選杜鵑花品種俯拾即是，百花齊放地迎接夏日。
柳樹隨微風搖曳，灌木叢散發著甜香，空中盈滿了芬芳。
紫燕乘著清風疾飛，優美地掠過樹梢，或追著不可見的蟲子飛入空中。黃鸝在蓊鬱的綠意中忽而現身啁啾，在巢邊忙裡忙外。
這裡立著幾座獻給四大元素的圓月窗廳堂，棕櫚無聲地沉入夢鄉，複葉低垂，布下涼爽的樹蔭。
壯觀的雕像前，牡丹綻放著五顏六色的光彩，滿枝頭的豐碩荔枝生著堅硬突粒的褐色外皮，引人垂涎三尺。
四季的花草樹木不僅各有風情，即使在八大節慶期間，怡園的美景也令人心馳神往，彷彿春天在這裡停駐——永不離開。
銀蓮走到一座大湖旁，漣漪下看得見金銀鯉魚，漂浮的紅色花瓣幾乎覆滿了水面；對岸的花叢輕輕吹來一陣香風。
濃淡綠色持續對映著花卉的繽紛色彩，讓銀蓮想起了李文和大師有一次曾說：「玫瑰美則美矣，也要綠葉襯托，才能充分顯現出它的美來。」
這話說得再精闢不過；她想到自己的例子，心裡十分感恩——本性謙卑的她明白，如果沒有大師的教誨，她的美乏善可陳，一過季便會凋謝，大師喚醒了她內在更偉大、更有靈性的美，由內而 外煥發著光芒，永不褪色。不僅如此——那種美將永遠在她身上綻放，不論年歲，直到她與祖先重逢為止。這是人類真正且唯一的美，其餘皆不值一提。
大自然的榮耀光芒在她周圍鋪展，綠絨般的苔蘚與繁花似錦的草地泛著翡翠的綠光；星狀茉莉相互交纏；紫羅蘭的花眼如仙子美眸；金色的向日葵與水仙花叢仍閃著微小露珠的晶瑩光芒；百合雪白無暇，一如天使羽衣；世間哪兒還有這種仙境？
沉醉於夢境的銀蓮，就這樣等待著她的金鑾情人到來。
* * *
在這同時，豔玫、應柏青、舒同已抵達京城，到曾盛情邀請他們去小住幾天的官員府上。
來到目的地時，眾人發現一切早已準備好了，有人領著他們各自安頓妥當，或在府裡的花園客房住下。主人本身正進宮辦事，但他留話要客人穿好宮廷的儀式禮服，因為他很快就會回來，為著某個很特別的目的帶他們進宮。眾人都照做了，官員回來時，他們已準備好動身，於是眾人再度上轎，前往目的地。
* * *
銀蓮看著飛舞在一叢玫瑰上的蝴蝶，這時她突然聽見身後一陣窸窣聲。一轉身，看見身著金袍的聖上，她開心地驚呼並跑向他。
「心愛的，」他說，「謝謝妳能來到此地而不拘禮節；但我喜歡這樣，我知道妳也是。一切可好？」
「一切都好，」她芳心微顫地答道，「我奉您的命令來了，皇上。」
兩人手牽著手漫步，朝著不遠處的宏偉建築走去。
兩人都未開口，此刻的心意便已足矣。
他們走近宮殿時，一陣風驟然旋起，將數千朵香花捲入空中，從高處灑落在草皮與地面上；如一陣天恩之雨、一大群翩然紛飛的斑斕蝴蝶，花朵落在兩人身上，彷彿大自然聖主賜予他們凝香之福，願兩人喜樂。
兩人穿過鑲金玉的門廊，走過一連串富麗堂皇的房間。
無處不擺滿了價值連城的珍寶。
地上鋪有五公分厚的頂級絲絨織成的金地毯，毯上繡著美侖美奐的彩絲圖案。每個房間、每條廊道都是雕梁畫棟。遠處飄來輕柔的音樂，甜美悅耳得彷彿天籟。難以言喻的誘人焚香繚繞於室內各處，音樂聲似乎逐漸近了，還聽得見有人低聲交談。
皇上與銀蓮穿過另一個大房間，過門走上露天陽台。
走下陽台後，兩人來到一處封閉的庭院，除了天子以外無人踏入過。
院子裡有多隻羽翼豐滿的鳥兒，孔雀展翅開屏，鸛與鶴端莊地四處立著，黃金架上的鳥籠裡有異國小鳥，或尾翼飄裊的大鳥，有些鳥的尾翼狀如古琴。
精美的瓷製飾缸中，種有象徵永生的繡球花；還有聖雲花與扶桑花。花團錦簇，令人目眩神搖，而這些花永不凋謝。
這對愛侶穿過這片旖妮盛景，然後打開一扇金門，走入門內。
銀蓮被眼前金光四射的景象弄得暈頭轉向，但皇上拉著她前進，自己坐在金椅上，示意銀蓮坐在旁邊的另一張椅子上。
偌大的寶座廳裡坐滿了身分不凡的貴族，他們坐在鋪著虎皮的雕花椅上，穿著華貴官服或金繡蟒袍。穿著宮中服飾的標致姑娘成排站著，僕人們隨侍在旁，持手巾與扇子，讓客人隨時保持清新。
皇上進殿時，所有廷臣皆起身跪在龍座前。鑼鐘響起，皇上接受眾臣請安。香霧飄升，儀式用的巨扇來回搖動。接著鞭子一聲巨響，眾人陷入肅靜。
廷臣依禮向聖上五拜三叩。
然後，一名官員起身，代表皇上宣讀，讓皇上的話能遠颺帝國各角落。
「歷經最波瀾起伏的數年統治後，」官員說，「寡人得天助建立了秦國，使其達到史無前例的偉大與威望，又興建寺 廟、宮殿、官樓與其他建築，壯麗宏偉，前所未見，並將百姓從封建君主的奴役中解放，使其免受錯誤的無知傳統與教條束縛。如今我國正邁向輝煌的新紀元，能有一位集智慧、慈悲、良善等諸般美德於一身，並擁有絕世美貌與魅力的夫人在旁，將是吾人的幸福與百姓的榮耀，她將以聰慧明智的忠告輔佐吾國的諸多偉業，並愉悅地陪伴在朕身邊，珍惜兩人獨處的時光。因此，吾人祈求光之子們指引何者當為，何者不當為，希冀迄今上天賜予的好運能延續，為天下人共享。」
那名官員後退，接著一位高官走上前來，他穿著禮靴，氣宇不凡地昂首闊步，袖子在大扇搧起的微風中飄動。他是宰相兼左大臣，此外還有眾多官銜，他與天子的私交甚篤。
「聖上萬壽無疆，」他跪地叩首喊道，「微臣恭請吾王聖安。誠如皇上所言，您已使我國成為史無前例的偉大，皇上征服了我國最凶猛可怖的外敵，使百姓安居樂業，所有收成皆無比豐碩。
「上天已見證皇上的功績，並嘉許您的大刀闊斧。上界祝福您，您的所有子民都同享福分。各族從四方異地來向您叩首，朝貢豐厚。您的金宮高聳入雲，您的威望上達天聽，您的玉都是舉世絕倫的世界奇蹟。吾人何其幸福，能共享這些獨一無二的福氣！皇民關係從未如此完美，聖上的恩典難以言喻。
「但如今還有一個更大的幸福與榮耀在我們眼前——我們也分享著皇上的福緣——那就是這位秀外慧中，才貌雙全的銀蓮小姐，聖乎其名，我們萬分欣喜，但願皇上與銀蓮小姐的結合天長地久，堅不可摧，日月星辰將永遠照耀在您們——與天下人身上。
「吾人 為聖上與新婚夫人獻上我們最卑微的祝賀與讚美。」
前一位官員此時再度上前，宣讀皇上的回答。
「愛卿，你代表眾人發言，充滿吉兆的讚美令我們欣喜。你的忠貞、義氣，最重要的是你的友誼，令我們深深感激，心滿意足。現在朕宣布國內各地大赦，周全侍奉我們的人，都將獲得特別的報酬。」
接著皇上手一揮，便與銀蓮退朝了。
兩人單獨在內室時，他將銀蓮拉到身邊耳語：「妳滿意嗎，愛人？」
「滿意，我最親愛的夫君。」她嘆息著沉入他的懷抱。
* * *
在平涼府，李文和大師獨自待在俯瞰涇河的樓上房間。他已經在那裡坐著深度冥想了數個鐘頭，此時夜幕低垂，他的靈從飄浮的中間天上層面回來，如一片短暫的星雲越過神聖以太，翱翔於其寧靜天海的內部，再歡快地彎上至高的天福之域……飛入凡人所未知之處。
他重新調整他的精神性感官，使它們能再次運作於下界的顯化肉身世界，然後深深吐出一口氣，走向裝有乾淨宣紙、硯臺、毛筆的玉櫥。準備好文具後，他坐在鑲有珍珠母、象牙、黃金的裝飾寫字臺邊，臺上刻有神祕符號，黑漆上彩繪著花鳥，四腳為銀製。
他輕快有力地揮筆寫下他在諸神所在看見的景象及其智慧教誨；他記下這些是為了後代的莘莘學子，這盞友善的指引燈，將為人類常有的疑問帶來光明。今日這些神聖手稿的原始之美與光輝依舊完好無缺，本故事中提到的人物後代崇敬地保留著手稿；只要尚有人追尋真理之光，這份神聖遺產便將代代相傳。它們構成了這個簡單故事的基礎，講述了2160年前天朝帝國生活的故事。但願這些紀錄能傳承下去，直到最後一名人類擺脫了人生羅網，看見玉帝統御下的天堂那一切神聖榮耀。
誠如大師所言：「祈求眾神賜予光，卻又點亮蠟燭希冀發現真理，這是一種褻瀆。」如果有人有幸讀到大師的智慧，卻又要從輕鬆讀物中找樂子，求得一時的廉價快感，那他想獲得更多智慧不過是癡人說夢。
大師寫道：「諸神的純白智慧是真正的光，惡人的黑暗罪惡則帶來無知的陰暗；但如果給罪人一束光，他卻不屑一顧，狠狠嘲笑，那種陰暗又更是罪大惡極。
「據說『文字傷人之深，非沉默能治癒』。如果文字真能傷人，那為浮沉苦海的靈魂帶來撫慰的文字，就尤其價值不凡、光輝耀眼了。
「我們失去祖地的福佑，顫抖著忍受陌生人冷酷無情的對待時，就會開始珍惜我們所愛也愛我們的人發自內心（雖然絕少張揚）的溫暖真情。」
「但我們人類是如此軟弱，要如何及時理解這些真理，以免犯錯？大師說：『評判比公正容易』，有鑑於此，他立下了評判他人的準則，即七大罪。
「他又說：『要徹底擁有智慧，就要在所有大悲大喜面前，保持心平氣和，但真正的智慧需要時間緩慢培養，無法用揠苗助長的方式使其迅速成長。因此，我們必須耐心等待智慧在心智裡圓熟，敞心接納那始終在靈魂中熠熠閃耀的溫暖之光，時時聆聽這光中偶一傳達的愛與啟蒙的低語，沐浴在聖律的光輝中。』
「啊，這話說得對極了：對於那些不願意聽的人來說，一句愛的話語就像天使在惡者面前歌唱一樣無用；但有一天命運會迫使他們聆聽，這也是千真萬確因為美德 之聲比虎嘯更響亮的……只是到那時候，他們將狠狠受到教誨，那段路又長又陡，布滿陷阱與坑洞。因此，請每日不忘實踐美德，接受神聖之光與愛的靈魂都聽得見。
「命運之主們讓我們站在無分善惡的中性之地，眼前有三條路。一條通往存心之惡；一條通往蒙昧無知；一條通往智力知識，最後將引人成聖——如果我們願意的話。我們該走哪條路呢？只有我們能決定——但一旦決定，命運就會插手，在我們走到底時，依我們選擇的方向給予報酬。做出正確選擇應該不難，因為當天恩的枝頭掛滿了美味的果子，有智慧的人不會徒手在地上挖洞，把指甲挖斷，只為了找一隻小蟲止飢。只要伸出手將果子摘下，就能滿足肚腹了。他也不會呆呆站在蟲子與果子之間不動。能進入永生樂土的人，不會在物質與精神之間猶豫不決。
「在陽光下，我們能確實看出自己要走哪條路，但只有一步一腳印地前進，我們才能抵達目的地。光是夢想是無法帶我們前進的，因為在夢裡我們坐擁巨富，平步青雲，但醒來以後，我們有時卻連住陋屋一晚的錢都不夠！
「我們必須起而力行，依照智者的準則或聆聽內心的領航前進。
「但如果我們的行動只受此引導或驅使是不夠的，即使是低賤的薊子種子也可以被風吹得上天，但它終究會慢慢地落回地面；因為被帶著做的行動並沒有任何功德。
「我們必須主動做出心智與精神上的努力，以自己的意志崛起。那是衝破天上大門並獲准進入天上存在之間的唯一之道！
「要謹記在心，時候到了人就必須前進，不要以為忽略這條事實就能使自己能長生不死。
「我們要為了這不可避免的時刻到來做好準備，在心智裡一點一滴累積自己或他人所努力獲得的一切奧妙知識。
「也要記住，當十個人拿著桶子去取水，卻發現水渠早已乾涸而救不了火時，意志堅定的人卻能奮力從火牆中開出一條路來。如果你無法一下子攀上巔峰，要謹記在心：當不成國王，也不需繼續當拾荒者。
「保持純粹完全的平和，能使你的內在自我與神合而為一。因為外在的清潔象徵心智純淨，而內在純淨則代表人所能想像的巔峰，讓他能感知到他的完美無瑕創造者。
「最後，當你以為天堂之路太陡峭高遠，要記得區區螞蟻也爬得上高大的橡樹頂；雖然老鼠非使出十八般武藝不可，但最後終能如老虎般贏得尊敬！
李文和振筆疾書的那幾個鐘頭中，夜鶯從一個房間遊走到另一個房間，或在前一夜銀蓮向所有心愛事物道別的花園中悵然若失地流連，年輕人完全不知何去何從，沒有了兩位貴人的陪伴，他覺得無依無靠、悲慘無比，最後他坐下，一吐心中的哀傷：
夜鶯悲歌
妳走了，噢，賜予靈感的銀月，
所有天堂皆垂頭傷悲；
黃玫廳一片淒涼，
冷冷清清，杳無人煙。
沒有妳，我日夜哭泣，
只能將妳的甜美藏入
心房；而我胸中搏動著
寂寞。
我徒然望進妳的鏡子，想看它
是否留有妳親愛的影子；
啊！萬般皆逝，只餘空虛，
再也沒有倒影閃耀
映在那可憐的鏡面上，它已死
因斯人已遠；多少淚海
也喚不回妳——
僅留下臉頰那兩行深深的
傷悲——鏡中人
嘆息，那鏡子曾光芒四射
映 出妳的倩影。
我躑躅於花園間，止步，
妳快樂的聲音曾在這裡迴盪
如此甜美，連空氣也為之歡騰。
我悲傷地在每條小路中尋覓
那朵金花，
光輝萬千，嬌豔欲滴
四處追蹤妳美好的足跡。
但如今它們似乎都生出雙翼，
隨著妳的榮耀飛向世界；
我失望地仰天哭號；
辛酸淚淹沒了我。
有時我希望妳所有的美
鐫刻在我心上，
但願能在平滑的鏡中，留下倒影。
我胸中懷著
那銀面鏡子；
在再度湧上的淚水中我看見
妳的倒影
映在鏡中；也許妳會多逗留
一會兒，撫慰
我寂寞的心。唉——
我的愛——我深深想妳。
年輕人小心等待墨水乾透才收折手稿，他啜泣著回房就寢，在更高的清醒狀態中做夢。